ZT：美国大选结果对我国集成电路产业发展影响分析及研判

俺寻思

据新华社快讯，美国共和党总统候选人川普于当地时间11月6日宣布在2024年总统选举中获胜。由于川普所在的共和党和美国现任总统拜登所在的民主党在对华集成电路产业策略上存在较大差异，因此本文重点就川普当选后可能对我国集成电路产业发展带来的影响作出初步研判。

一、两党对华集成电路产业打压策略的差异分析

虽然遏制我国以集成电路为代表的高科技行业发展，已成为美国两党共识，但两党在集成电路领域的制裁手段、结盟策略、华裔地位、产业政策等方面都呈现出较大的差异化，具体体现在以下方面。

一是制裁手段不同：川普政府倾向于对华全面加大关税等“市场端”的贸易压制策略，而拜登政府则更聚焦“供应端”的直接脱钩和限制关键技术出口等供应链制裁策略。2017-2019年川普执政期间，中美之间共加征三轮关税，将美国对中国的平均关税水平从2018年1-6月的3%左右推升至20%左右。川普上台后拟推行的关税主张主要为：1）对华60%全面关税；2）特定行业（新能源等）最高100%的额外关税。预计本次川普当选后，关税政策可能比川普1.0时代有所升级，更为系统化。相比于川普政府的全面关税政策，拜登政府仅是对部分重点行业增加关税。但拜登政府更聚焦对华集成电路产业关键供应链环节的直接禁运和限制出口，特别是在所谓的“国家安全”名义下阻止中国获得尖端设备和技术‌。在拜登执政期间，美国商务部多次对其《出口管制条例》（EAR）进行修改，不断扩大对华出口管制产品范围，将319家中国企业纳入出口管制实体清单，成为历任美国总统中制裁中国企业最多的记录‌。

二是结盟策略不同：川普政府奉行美国优先，更看重美国利益，与日本、欧洲等区域鲜少结盟；而拜登政府强调多边主义，重视盟友关系，热衷联合日欧共同压制我国集成电路产业发展。川普政府实行美国第一的单边主义，肆意挥舞关税大棒，对各国包括盟友进行无差别打压，因此与日本、欧洲等国家难以“抱团”共同打压我国集成电路产业。但拜登政府一方面积极推进美韩、美日、美荷等双边“科技合作”，另一方面不断将加强欧洲、印太盟友在多边框架内的合作视为重中之重，力图将除了中国以外的所有集成电路先进国家和潜力地区都纳入自己的战略轨道，并不断向包括荷兰、日本、德国和韩国在内的盟友施压加码，要求它们进一步收紧对中国获得半导体技术的限制措施。

三是华裔地位不同：川普政府的移民政策对在美华裔群体和专业人士极度不友好，拜登政府则全力争取留住华人精英群体。回顾川普总统任期内，他发布了一系列行政令以收缩移民政策，包括针对H-1B签证的“史上最严新规”，直接影响了中国留学生和专业人士的移民路径，从签证发放到绿卡审批都显得尤为严格。这种限制中美科技人才交流尤其是中国留学生赴美留学的做法遭到拜登政府抨击，拜登政府认为，限制高水平学生赴美毫无疑问会对美国的创新能力产生难以估量的损害。2022年2月，拜登政府正式叫停了川普时期出台的“中国行动计划”，在短短四个月里为中国学生签发了超过10万份签证，这与川普政府时期将中国留学生污蔑为“技术间谍”的态度相比具有明显变化。

四是产业政策不同：川普政府主张延长减税法案、减少政府开支、放松监管，让市场发挥更大作用；而拜登政府则更加重视通过国家战略巩固和强化美国的关键技术领先优势。川普政府财政政策中对科技投入的优先度较低，其执政期间在每个财政年度向国会提交的预算请求中都提议对几乎所有联邦研发资助部门（包括NSF、NIH、NASA和DOE等）经费进行削减，并重新评估各类联邦研发项目的价值。川普还要求减少联邦政府对基础研究的资金支撑，并有意废除拜登签署的《2022芯片与科学法案》，同时对台积电等赴美建厂的海外企业加收“保护费”。川普认为“可以通过加征关税的方式，让芯片厂商投入更多自有资金在美国建厂，根本不需要政府补贴”。而拜登政府则奉行对半导体先进制造进行大量政府补贴和投资，频繁出台政策以进行集成电路产业的战略支撑与引导，还力图通过大幅提高美国的联邦研发经费支出来强化美国作为全球创新领导者的地位。

二、川普执政后对我国集成电路产业的影响研判

从上述分析可以看出，川普上任后“一高三不”的执政策略，对我国集成电路产品出口、国产化替代进程、高水平人才队伍以及供应链能力建设等方面均会产生一定影响，主要表现如下：

一是“高关税”会影响我国集成电路企业“出海”。目前我国集成电路企业在部分芯片品类、成熟制程产能、基础材料及零部件方面具备一定的对美客户出口及服务能力，其中芯片品类多是嵌入国产整机供应链中实现出口，例如部分汽车芯片跟随新能源汽车进入美国市场。但美国政府的高关税将严重阻断“国货”出口，影响我国集成电路企业开拓美国市场。在当前国内市场消费疲软，产业陷入高度内卷化的背景下，“出海”业务的被迫收缩将对国内部分高海外业务占比的集成电路企业整体业绩产生负面影响，同时也会推动我国集成电路产业从重视生产和投资的“供给侧”能力建设逐步转向重视国内消费的“需求侧”能力建设。

二是“不结盟”会减轻集成电路产业国产化压力。拜登政府时期对华集成电路供应链的制裁之所以影响较大，除了其自身不断加码对华制裁，还在于欧洲、日本以及中国台湾等盟友与其制裁战略“高度一致”，不断强化关键设备、材料和零部件的断供，导致我国集成电路产业链要不断推进全面国产化。但川普奉行美国优先，其执政期间和日欧等国关系一直较为冷淡，“盟友抱团”的概率不大，这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减轻我国集成电路供应链全面国产化的压力，部分难以在短时间内实现自主的高端设备、材料及零部件，有机会通过加强和欧洲、日本等国的合作恢复进口，以保障我国集成电路产业链供应链的稳定运行。但同时由于我国有一定的机会重新从海外采购供应链上的关键产品，可能会导致我国放慢在关键“卡脖子”产品上的攻关进程，从而影响我国集成电路供应链全面国产化的进度。

三是“不友好”会加快高水平专业人才加速“回归”。当前我国集成电路产业的“向上突破”高度依赖高水平专业人才队伍的建设。川普执政后对华裔专业人才的不友好政策，将和我国对集成电路海外专家及关键人才的高度重视形成鲜明对比，有可能形成一批集成电路领域高水平专家级人才的“回归潮”。同时，也会降低中国高质量学生群体赴美留学意愿，强化我国集成电路产业的人才培养基础。

四是“不补贴”会推动全球集成电路产业资源入华。拜登政府时期美国带头掀起“芯片补贴狂潮”，不仅补贴本土企业，还吸引全球优质集成电路企业在美建厂。若川普执政后废除《2022芯片与科学法案》并且全面压缩集成电路领域的研发投入补贴，会对台积电、SAMSUNG等受美国补贴驱动而在美建厂的跨国企业产生较大影响。另一方面，部分美国本土企业长期受限于美国对华禁运政策而无法扩大中国市场份额，若取消其来自美国政府的补贴，有一定概率会推进这类企业加大在中国大陆的投资。

总体而言，相比拜登政府时期不断加大对我国集成电路产业供应链的制裁和封锁，川普执政后将采取更市场化的贸易类制裁，以压制我国对美国集成电路产业保持领先地位的威胁。而川普执政后，在专业人才、跨国企业和对外合作方面有可能对我国集成电路产业发展形成一定程度利好。建议我国集成电路产业及时适应新形势和新变化，坚持“推进集成电路产业高水平自主可控”这一战略定力不动摇，加大对国内集成电路企业海外业务多元化布局的支撑，高度重视海外高水平集成电路关键人才引进，保持好对外开放水平的同时，坚定推进集成电路国产供应链自主化能力建设。

作 者：  朱晶，研究员，兼任北京半导体行业协会副秘书长，长期关注研究集成电路、新一代信息技术领域